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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掀开一辆大车的车帘,给范朝风看里面的物事,“这些米、面、油、菜和过年的年货,都是夫人专门挑出来给公子用的。夫人还交待,公子一定要回宋府过年。否则,就不让公子过去了。”
  
  正文第二百五十章芳邻下
  
  ※正文33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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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风看着满车的东西,异常感激,便对慧纹也客气了许多,“如此,就劳烦各位姑娘、妈妈了。”
  
  这边说着,南宫雪衣又让人给范朝风送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此马全身红棕,四蹄漆黑,很是神骏。
  
  范朝风一见就喜欢上了,也不多客套,翻身就上了马,便对那些下人道:“我先走一步。”说着,便拍马飞奔而去。
  
  慧纹也忙忙地催了人赶车,一起去了承康坊。
  
  范朝风骑了马,很快就到了承康坊的南宫家。
  
  他叫开了门,将那玉牌给看门的婆子看了。
  
  那婆子见是大小姐的令牌,非亲近人不能得,就忙忙地给范朝风行了礼,让他进去了。
  
  范朝风四处看了看,见那后园同隔壁周宅的后园,只有一个矮矮的院墙隔着,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边安解语吃完午饭,就同往常一样出来后园散步消食。
  
  以往这个时候,都有周芳荃陪着她。如今却只有她一人,未免有些形单影只。
  
  此时正是冬日,后园里的树也都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唯有从后面小河里引过来的一股活水,还是潺潺而流。
  
  安解语拢着灰鼠皮筒在手里,里面又抱了个手炉,才觉得好些。——这江南的冬日,实在是太冷了。特别是屋子里没有往日她习惯的地龙,床上没有她以前用惯的皮毛褥子,没几日,她的手脚已是生了冻疮。
  
  周芳荃说会给她带翠微山的灵药回来擦洗冻疮,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定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春天了。
  
  安解语就将头靠在那小亭子旁的柱子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范朝风见安解语突然来到后园,便迈不动步子了。本来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赶紧藏起来……赶紧藏起来……赶紧藏起来,可他的身体,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解语不知后面有人看着她,只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
  
  范朝风就在后面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直到慧纹一行人也到了,在后园找到了范朝风。
  
  慧纹见安公子立在后园,望着隔壁院子里一个妇人的背影发呆,心里满不是滋味儿,便也朝那妇人处剜了两眼。却见那背影袅袅婷婷,只随随便便靠在那里,已是风情无限,就有些吃味,便娇声叫道:“公子”
  
  这一声叫喊,打破了后园的沉寂。
  
  安解语循声回过头,却见是范朝风站在隔壁的园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只大吃一惊,立即条件反射似地往自己脸上摸去。待摸到脸上人皮面具仍在,才松了一口气。
  
  范朝风本来心情极为复杂,此时见了安解语慌慌张张摸脸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只暗忖:还知道把脸遮起来,也不算无可救药
  
  安解语见范朝风露齿一笑,愁云尽去,也不由看痴了。
  
  两人只相对无言。
  
  一旁的慧纹本来以为那隔壁的妇人,单看背影都了不得,正面一定更是个绝世美女。谁知那妇人转过头来,生得实在让人失望。
  
  慧纹就松了一口气,又对范朝风软声道:“公子,这里风大,该回屋去了。”
  
  安解语这才看见旁边的丫鬟,不知是何来路,一时更是默不做声。
  
  范朝风便往对面拱手道:“这位小娘子,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安解语只低头福了一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忙忙地要回屋去。她心情激荡,一路上不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时绊倒路上的残枝败叶。
  
  范朝风有些看不下去,便飞身跃了过去,落到安解语身边,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安解语的左臂,扶着她进了屋子。
  
  安解语全身抖得厉害,范朝风也是十分紧张。两人却都如锯了嘴的葫芦,没人开口说话。
  
  待两人进了后园的小屋子,范朝风就将安解语小心翼翼地扶在椅子上坐下,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打扰了。”便指着隔壁的院子道:“我刚搬了那边去住。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安解语死也不敢抬头,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范朝风见她低垂着头,露出凝脂一样的后颈,心头一阵酸涨。便深吸一口气道:“告辞。”就赶紧回身走了。又一个跨跃,回到了隔壁的院子。
  
  慧纹在后园,看见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安公子,居然对隔壁那个貌不惊人的妇人如此不避嫌隙,不由惊讶得张大了嘴。
  
  范朝风见了慧纹的样子,有些赧然,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漫步回了屋子,又问道:“屋子可收拾好了吗?今晚可能做晚饭?”
  
  慧纹才赶紧应了一声,回屋去给公子指认各处的屋子。
  
  安解语坐在后园的小屋里,全身上下还在不断哆嗦。
  
  五万和六万本是在那屋里等着她散完步,就陪她回去,结果却见到一个惊如天人的男子扶了自己的主子进来,不由都惊讶得无以复加。两人只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惊疑之色。
  
  五万更伶俐一些,此时见主子软倒在一旁的圈椅上,就上前轻轻问道:“夫人,可要回去?这里冷的很。”
  
  安解语这才点点头。
  
  五万和六万便过来一人一边,扶了夫人,回到前面的内室。
  
  安解语就在自己屋里琢磨起来:不知范朝风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且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难道已是认出了自己?——安解语反复思量,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何处露了破绽。
  
  又想到范朝风搬到隔壁,带着一些侍女婆子,似是有了家室的样子,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更想过去看看,范朝风如今的妻室,是何等模样。
  
  只是要她主动去同范朝风相认,却是脸上火辣辣的,打死她也不肯。
  
  她总不能对范朝风大大咧咧地说: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改嫁给你大哥。但是你大哥现在不要我了,那你还要我不?——她的脸皮再厚,神经再粗大,也做不出这样无耻的事情。
  
  她宁愿把头埋在沙堆里做鸵鸟,骗自己说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真正面对他,来提醒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范朝风若是真的没了,安解语还会觉得自己被人所弃,是个可怜人。可是自从范朝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安解语发现自己已是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妇人,且是罪无可赦的那一种,完全不配再和他在一起。
  
  这一下午,安解语便一直患得患失。直到快申时的时候,隔壁的宋夫人过来串门,安解语才打起精神,跟宋夫人闲聊起来。
  
  宋夫人就问起她打算如何过小年。
  
  安解语对这些当然是一窍不通,只推说五万、六万她们都在预备着。
  
  宋夫人抿嘴一笑,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丫鬟可以做得主的。语娘不肯说,不是别有打算,就是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通透。便提点她,该如何做糖瓜,如何祭灶,又如何准备贡品,给祖宗上贡。
  
  安解语耐着性子一一听了,且都记下来,回头问问五万和六万,可都备好了。
  
  宋夫人坐了一顿饭的功夫,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安解语提道:“语娘,你家隔壁那南宫堂主的屋子,似是住进来一户人家。你看我们要不要挑个日子,过去拜访一下?”又有些好奇道:“这里是南宫家的祖宅,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面子,让南宫堂主将这屋子让了出来。”
  
  安解语听了心里一紧,又想起自己先前的心思,便含笑道:“那敢情好。等宋姐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过去坐坐。”
  
  宋夫人点头,就带了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家去了。
  
  六万送了宋夫人一行人出去。
  
  五万就过来问安解语道:“夫人,可是要摆晚饭?”
  
  安解语心不在焉地道:“传吧。”
  
  这边偏厅里就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安解语坐下,看见一碗红烧肘子,做得油亮香甜,是那灶上婆子的拿手菜,就不由自主地吩咐道:“六万,将这肘子送到隔壁新搬来的人家去。”
  
  六万问道:“可是今日送夫人回来的那位公子家里?”
  
  安解语脸一红,所幸是在人皮面具下,五万和六万都看不出来,只故作镇静道:“嗯。代我多谢那位公子。今儿在后园,我不小心,差点摔一跤,还是那位公子眼疾手快,扶了我起来。论情论理,我都应该谢谢人家。”
  
  六万比较实诚,也就不再问下去,只脆生生应了一声,就拣了那肘子,放到提篮里,要拎了过去。
  
  安解语又叫道:“回来”
  
  六万不知所措,站在了那里。
  
  安解语嘴里咬着筷子,出了一回神,又道:“你过去,顺便看看那位公子的夫人在不在家。若是在家,代我问个好。”
  
  六万这才释然,便忙忙地拎了提篮出去了。
  
  这边范朝风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让人烧水,自己洗了个澡。
  
  从里屋出来,见外屋已是摆好了饭菜。
  
  范朝风坐下正要用饭,看见一碗烩青江菜,是江南冬日里难得的菜蔬。便叫了慧纹过来,让她将这碗菜,给隔壁的周夫人送过去。
  
  慧纹忙道:“这青江菜,是我们夫人专门给公子备的。可是难得呢。”又不解地问道:“白眉赤眼的,做什么要送一碗菜过去?”
  
  范朝风看了她一眼,道:“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下人说三道四?”
  
  慧纹被这一眼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屈膝行礼,将那菜装起来,便要送过去。
  
  范朝风就在后面道:“这位夫人,当日在山林里曾救过我一命。一盘菜而已,抵不过人家的救命之恩。”
  
  慧纹听着公子这话,似乎在向自己解释,心里一喜,忙回头道:“奴婢晓得了。”说完,便提着篮子出去了。
  
  慧纹和六万在两家路中间打了个照面,起先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就是路人,只含笑打了招呼,便各自去了。
  
  正文第二百五十一章串门上
  
  ※正文305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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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万这边敲开了南宫家的门,含笑对开门的刘妈妈道:“劳烦妈妈。我家夫人让奴婢过来给你们家主人送盘菜,答谢你家主人的援手之恩。”
  
  刘妈妈也知这个丫鬟,是隔壁周家的下人。只不知何事,便去叫了一个丫鬟回话。
  
  范朝风听说是隔壁周家的人派丫鬟过来送东西,便忙命人领进来。
  
  六万进到屋里,看见坐在上首的公子,正是下午扶了夫人进屋去的公子,就笑着行了礼,又将那提篮放到饭桌上,对范朝风道:“可巧正是赶上了。我家夫人吩咐,送这碗菜给公子享用。”说着,就将那红烧肘子端了出来。
  
  范朝风看着这碗肘子,有些失神。
  
  六万就又屈膝行了礼道:“我家夫人还让我代问公子的夫人好。”
  
  范朝风听说,手里一时用力,将筷子都折了。想了想,就淡淡地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将这碗肘子端到后面去,给夫人用。”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范朝风。
  
  范朝风便微偏了头,眼望着那丫鬟道:“还不去?——要是饿着了夫人,我可饶不了你们”一边说,一边已是对那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明白过来,便赶紧过来端了菜,应了声“是”,就端了下去,直接送到厨房里去了。
  
  六万见夫人交托的事都办完了,笑着对这位公子行礼道:“公子慢用,奴婢就不打扰了。”便拎着提篮,回了自己家。
  
  在路上的时候,她又同慧纹照了面,两人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言语,只是微点了点头,就各自回去了。
  
  六万回去给夫人复命的时候,安解语正喜滋滋地看着桌上那碗蔬菜,两眼弯成一弯月牙。
  
  六万就放下提篮,对安解语道:“回夫人的话。那碗菜给公子送过去了。公子很是喜欢,马上让人端进去给他夫人用去了。”又道:“奴婢遵了夫人的话,将夫人代好的话也已说了。”
  
  安解语的脸一下子煞白起来,又忍不住问道:“那你见到他的夫人了吗?”
  
  六万摇头道:“没有。那位夫人没有出来和公子一起用饭。”
  
  安解语这才抚了抚怦怦乱跳的心,松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你下去用饭吧。”
  
  六万便屈膝行了礼,自下去了。
  
  安解语觉得一下子没了胃口,只逼着自己将范朝风送来的青菜吃了精光,就放下筷子,意兴阑珊地对身边伺候的人道:“剩的菜多,你们都分了吧。”
  
  五万忙应了,就拿了托盘,都端回厨房去了。
  
  六万已是在厨房里候着了,见五万带着从桌子上撤回的菜,惊讶道:“夫人越吃越少了。不知可受得住。”又喜笑颜开:“可便宜我们了。”说着,就拿了筷子,坐到桌旁吃了起来。
  
  五万没好气道:“就知道吃。吃成个大胖子,以后没人要你,看你还吃不吃得下去。”
  
  六万笑嘻嘻地捧着碗道:“我管那么多?——只要能吃饱穿暖,已是比在家好多了。我才不要出嫁,能一辈子跟着夫人才好呢。”
  
  五万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她爹本是穷秀才,一辈子考不中,靠她娘日夜做针线养家活口。针线活伤眼睛,五万的娘不到三十岁,已快全瞎了。
  
  五万看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了人市自卖自身。所幸遇见周大夫人,给了她家二十两银子,比人市上最好的丫鬟,还要贵三倍。
  
  五万自是对周家的两位夫人感激涕零,尽心服侍。——虽是从此由良民入了奴籍,五万却一点都不后悔。是自由自在地死去,还是毫无人身自由地活着,五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且她的卖身钱也给了她家一线生机。这二十两银子,可以买十亩好地。有了地,哥哥、弟弟和妹妹,就不愁吃穿了。就算爹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哥和弟弟却已能下地,用他们稚嫩的双肩,担起养家活口的重责。
  
  安解语知道了五万家里的景况,又给了她每月一次假,允她可以回家看亲人。此时虽然五万一次假还没有放过,却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现下她不是在家吃闲饭的赔钱货,而是能赚钱养家的顶梁柱。且她一个月还有五百钱的月钱,打算等满了一个月,她能回家探亲的时候,都给家里人带了回去。
  
  六万自幼父母双亡,依附族叔而居。因年纪大了,长得又一般,还很能吃,她婶婶就做主将她卖了。好在她还做得一手好针线,又性子爽朗,虽然境遇坎坷,却从无愁色。周芳荃觉得她的性子和安解语倒是能对路,就将她也买了回来,只希望她和五万一粗一细,既能服侍安解语,又能陪她解闷。
  
  这两人到了周宅,没几日就熟悉下来。本来她们以为伺候人是下溅活计,都是胆战心惊。等见了周宅的两个夫人,都极为和善,活计又少,比在家时轻松多了。吃得饱,穿得暖,两人就彻底放下心来,死心塌地的伺候两位夫人。如今见周大夫人有事出去了,就加倍地看着周小夫人,生怕她出了茬子,两人就要倒大霉了。
  
  安解语说了她们几次,不要叫自己“周小夫人”,她们听了,才改口叫“夫人”。
  
  在五万和六万心里,夫人样样都好,就是一样古怪,晚上不让人去她屋里值夜。睡觉的时候,将自己的睡房外屋插得严严实实的。两人早上起来,得先去给夫人叫门。等夫人开了门,两人才能打洗脸水过来,又给夫人收拾屋子,准备早饭。
  
  这边五万和六万在厨房同众丫鬟婆子吃了晚饭,就给大家分派了晚上值夜的活计,又去准备洗澡水,给夫人抬进去。——虽然夫人的卧房不让值夜,她们院子里可是晚上不能断了人。一屋子都是女人,要是一个不小心,走了大褶儿,可难处。
  
  五万想着,这个院子里没个男人也不是事。什么时候也得跟夫人说说。若是实在要避嫌隙,至少要去买几条大狗回来看家护院。
  
  安解语吃完晚饭,便歪在床上,拿着本书,看了半日,也不知书上写了什么,就有些心浮气躁。
  
  等五万和六万炊了水进来,安解语随便擦了擦,就上床睡去了。
  
  一夜无眠,到天亮才打了个盹。
  
  安解语戴上人皮面具的时候,看见自己黑黑的两个眼圈,不由苦笑。——幸亏有这面具,不然谁都看出她心里有事。
  
  吃完早饭,安解语看了一下家里的帐目,又问了五万和六万,辉城这里过年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
  
  五万和六万家里虽穷,也是在这城里长大的,对辉城的风俗了如指掌。
  
  安解语就知道了辉城过年,最特别的地方,便是初一大家都去城北的广济寺烧头香。另外,初二的时候,姑娘带着姑爷和孩子回娘家。初三走亲戚。一直到十五,城里有舞龙灯,耍百戏。因为辉城是仗义楼总舵的所在地,辉城的龙灯是江南耍得最好的。
  
  安解语听见舞龙灯,倒是想起了那年元宵,在流云河畔看花灯的日子,就有些恍惚。
  
  这边几人正闲聊着,宋夫人又过来了,带着一篮家常的糕点,邀安解语去隔壁新来的邻居家串门。
  
  安解语求之不得,赶紧让五万去厨房也拣了一盘栗子糕过来,带着一起去了。
  
  范朝风昨夜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隔壁,便觉得坐卧不宁。可是又想到这人如此不着调,不知又做了些什么任性妄为的事出来,就恨不得将她拘来修理一顿。
  
  因此第二日,范朝风也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了床。
  
  慧纹见公子睡得不好,就忙忙地出去买了淮山回来,要给公子炖些安神的汤水。
  
  宋夫人带着安解语,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到南宫家的宅子前,便让人上去叫门。
  
  那刘妈妈见是宋夫人,马上过来请安问好。
  
  宋夫人就笑道:“都是街坊邻居,要多走动才亲热。刘妈妈,这新搬来的人家,可是南宫家的亲戚?”
  
  刘妈妈忙道:“是大小姐特别吩咐过的。”
  
  宋夫人就纠正她道:“刘妈妈,说了这么多次你都改不了。你们家大小姐,如今已是仗义楼的楼主夫人,可不能再叫她大小姐了。”
  
  刘妈妈忙轻轻地拍了自己的脸几下,又笑道:“真是该打——宋夫人和周小娘子莫怪。这人年纪大了,就老想着以前的事儿,记性也差了。”
  
  宋夫人和刘妈妈寒暄几句,里面的丫鬟已是听见外面的声音,便出来问道:“刘妈妈,可是有客来?”
  
  刘妈妈回头道:“跟公子通报一声,就说街坊邻居过来坐坐。”
  
  那丫鬟便进去传话。
  
  范朝风在里面听说,就赶紧迎了出来,却见安解语仍是戴着人皮面具,上身穿着湖蓝色暗纹掐腰小袄,领口翻出白色狐毛,下面套着月白色挑线棉裙,头上挽着堆云髻,斜斜的插着一支如意簪。虽面目普通,却仍身姿楚楚。只是看着别处,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文第二百五十二章串门中
  
  ※正文343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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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风的眼睛在安解语身上打了个转儿,就对中间那个一脸祥和的中年美妇拱手道:“可是宋主薄夫人?”
  
  宋夫人惊讶道:“你认识我夫君?”
  
  范朝风笑道:“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说着,便回身请她们进去。
  
  宋夫人就携着安解语一起进到屋里去。
  
  几人在正厅坐下后,宋夫人四处看了看,点头道:“这里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范朝风让人给宋夫人和安解语都上了茶,听宋夫人说话,范朝风也跟着道:“南宫堂主是个热心人,见我无处可去,就将这屋子借我暂住几日。”
  
  安解语正揭了盖碗喝茶。一听范朝风这话,安解语觉得一阵揪心,手里的茶就有些泼了出来。
  
  范朝风在旁边瞥见,也不去理她,就同宋夫人攀谈起来。
  
  宋夫人便着意问起范朝风的家世来历,做何行当。
  
  范朝风想了想,道:“我是北地人。只因北地谋生艰难,待不下去了,才来了江南,投在宋楼主门下,希望能讨口饭吃。”
  
  宋夫人就热心地问道:“那公子的妻室家人有没有一起跟过来?”
  
  范朝风忙瞥了安解语一眼,只见她端坐在宋夫人旁边,仍是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朝风心里难受,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内子三年前就谢世了。如今我只是孤身一人。”
  
  宋夫人“啊”了一声,忙道歉道:“真对不住。是我鲁莽了。”
  
  范朝风微笑道:“不知者不为罪,何况宋夫人也是一片好心。”
  
  安解语的头就低了下去,范朝风再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宋夫人以为语娘也在为这位公子难过,便抚了她的肩膀,对范朝风叹息道:“语娘也是北地人,没了夫君,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嫁,只跟着姐姐姐夫过活。如今这世道,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就不错了。——真不知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范朝风也“哦”了一声,见安解语一幅无地自容的样子,心下不忍,便温言道:“既是夫君没了,就算再嫁也是无可厚非的。——倒不用太过歉疚。”
  
  安解语听了,眼泪就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范朝风眼见她的泪水滚落在湖蓝色的纺绸料子上,将那颜色氤成一块一块的。
  
  宋夫人见这位公子死死地盯着语娘瞧,甚是诧异,转头一看,原来语娘哭上了。
  
  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自己今日的话,引起了这两人的伤心事,甚是不安。
  
  范朝风就赶紧把话题岔开,让安解语自己平静下来。又同宋夫人夸起宋主薄。
  
  宋夫人听了,那心里的不安稍稍去了一些,又知范朝风到江南来投仗义楼的宋楼主,想来不久就要被委派职事了,就加倍跟范朝风热络起来。
  
  慧纹见天色不早,快要摆中饭了,也不知这宋夫人和周小娘子,会不会留下来用饭,就自作主张地上前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要留宋夫人和周小娘子用中饭?”
  
  范朝风不快,冷了脸道:“我们这里说话呢。有事我自会叫你,你先下去。”
  
  慧纹又一次白了脸,忙退下去了。
  
  安解语这才悄悄拭了泪,抬起头,对着宋夫人道:“宋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又对范朝风点头道:“客走主人安,公子也好忙自己的事去。”
  
  宋夫人就起身道:“正是呢。说话都忘了时辰。”又对安解语和范朝风道:“你们两位都是新搬来的。等过了年,在我家摆一桌酒,请请四围的街坊邻居,你们可一定要到。”
  
  安解语忙道:“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我可是一定会去的。”
  
  范朝风也拱手道:“那就叨扰宋夫人了。”
  
  宋夫人见两位都很给面子,也很高兴,便携了安解语出去了。
  
  安解语回到自己屋子,也不想吃午饭,加上昨晚走了困,今日早上又受了刺激,就闷闷地回自己屋里歇着去了。
  
  五万和六万很是为夫人担心,便让灶上的婆子熬了紫米粥,又切了几块胭脂鹅脯,过来劝食。
  
  安解语却不过她们的心意,出去喝了几口粥,又将胭脂鹅脯用了一块,才让她们端下去自吃。
  
  范朝风这边,却是客人不断。
  
  刚吃了午饭不久,就有婆子过来回说,宋楼主和楼主夫人来看公子。
  
  范朝风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迎了出来。
  
  结果却只是南宫雪衣压抑不住好奇心,非拉着宋远怀过来瞧瞧不可。
  
  宋远怀正好也有要事来找他,就一起过来了。
  
  范朝风同他们两人寒暄几句,宋远怀就说有正事要谈,便拉了范朝风去书房。
  
  南宫雪衣只好自己四处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正有些失望,就见慧纹过来请安。
  
  南宫雪衣忙叫了她过来,好奇地问道:“安公子这几日住的如何?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慧纹满脸笑容道:“公子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南宫雪衣不由满脸失望。
  
  慧纹想了想,便道:“不过公子对隔壁周家的小娘子,似乎很是熟悉。”
  
  南宫雪衣这才有了兴趣,就详细地问了起来。
  
  慧纹当然不敢隐瞒,就将她见到的两人在后园的情形,还有两人不约而同给对方送菜的事儿,都跟南宫雪衣说了。
  
  南宫雪衣这才合掌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让我找着了”说着,不理会慧纹惊愕的样子,起身出去,要去隔壁拜访那位周小娘子。
  
  安解语本在屋里待得全身发腻,又不敢再去后园,正闷闷不乐。
  
  五万进来回说,隔壁南宫家的大小姐,现今仗义楼楼主的夫人,仁兴堂的堂主南宫雪衣,过来拜访夫人。
  
  安解语想起范朝风住的便是这位南宫堂主娘家的屋子,又想起上午的时候,范朝风提起过,他要在宋楼主手下做事,便起了兴致,让人将南宫雪衣领到正屋去。
  
  安解语穿戴好了,出来见她。
  
  一进门,安解语便见一个俏丽的女子双目灼灼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笑,眉目含春,既爽朗大度,又沉稳雅致,竟是同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风采。
  
  安解语一见便心生好感,就赶紧福了一福道:“小妇人语娘,见过南宫堂主。”
  
  南宫雪衣忙上前亲自将安解语扶了起来,口里笑道:“周小娘子真是名不虚传。语笑嫣然,光这幅好嗓子,就够让人日思夜想了。”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说话奇怪,就笑道:“南宫堂主过奖了。我不过是一无所长的无知妇人,哪有南宫堂主说得那么好?”又携了南宫雪衣的手,到一旁坐下,忍不住赞道:“南宫堂主才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妇人好生佩服”
  
  两人正互相吹捧,五万端了茶过来,对两位笑道:“南宫堂主,夫人,请用茶。”
  
  安解语就亲自接了过来,给南宫雪衣奉上。
  
  南宫雪衣欠身接过:“费心”
  
  安解语就坐在一旁,同南宫雪衣攀谈起来。
  
  看见南宫雪衣,安解语不由想到她的第二世曾经去过的那个世界,女子也可以独挡一面,可以同男子一样做各种事情。不像这个世上,大多数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少数出来抛头露面的,不是做些不堪的行当,就是给人为奴为婢,似乎都没有把女子当作同男人一样平等的人来对待。
  
  而如南宫雪衣这样,以一介女子之身,统领一个帮派,和男人平起平坐,实属难得。
  
  安解语就将自己的艳羡,毫不掩饰地夸赞了出来。
  
  南宫雪衣却笑道:“周小娘子真是过奖了。我那个仁兴堂,不过只有一百来号人,都是世代跟着我们南宫家,就跟那些豪门大族的家将一样。却算不得我的本事。”
  
  又见周小娘子说话不拐弯抹角,南宫雪衣也很有好感,便接着道:“其实我能将这个堂主做下去,多半还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在我夫君的份上,给我几分薄面。——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上头有人好办事,就是如此。真不是我的功劳。”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如此坦诚,更增好感,就掩袖笑道:“能嫁得好,也是本事。”
  
  南宫雪衣想起宋远怀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帮扶,也是深有感触,道:“要不是有远怀,我当日从呼拉儿国回来,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安解语见话里有话,便耐心地问了起来。
  
  南宫雪衣好容易见到一个可以谈话的女人,就更是滔滔不绝起来。
  
  言谈间,安解语这才知道,原来范朝风当日不知怎地,并没有“死”在营州的范家庄,而是流落到呼拉儿国。后来得遇南宫雪衣和宋远怀,才能顺利回到南朝。安解语不由对南宫雪衣更是感激莫名。
  
  听着南宫雪衣的话,安解语又暗暗计算了一下:范朝风同南宫雪衣和宋远怀一起回来的时候,正是自己和范朝晖大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范朝风为何千里迢迢回到北地,却没有回家,而是到了江南。
  
  想到他并不是因为有了外心或者外室才不回家,安解语心里又甜又苦,如同塞了一团乱麻,只觉思绪纷纷,莫衷一是。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人前强撑着,装作没事人一样。
  
  当日在婚堂上被范朝晖当众所弃的耻辱,让安解语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范朝晖的默默守候和呵护,曾让她从失去范朝风的打击中走出来,以为自己能和他再续前缘。
  
  谁知却如同一曲乐章奏到极盛的时候戛然而止,范朝晖在婚堂上当众叫停,却是重重的将她砸了一闷棍。——她已是分不清什么是真情,什么又是假意。
  
  她选择主动解除婚约,不去别人的婚姻中充当第三者,又在人前表现得从容不迫,似乎是自己不要他,而不是他不要自己,其实也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内心深处,那条血淋淋的伤痕永远在那里。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看见:无论是范朝晖,还是范朝风,总会笑着在她面前转身,同旁人携手而去。而她只能从噩梦中醒来,睁着眼睛到天明。
  
  她变得如今这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又能怪谁?——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正文第二百五十三章串门下(补9月粉红90加更)
  
  ※正文335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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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解语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一边听南宫雪衣讲着她接任仁兴堂堂主以来的种种波折和趣事。
  
  看到这个世上原来也有普通女子,可以活在宅门之外,有自己挥洒驰骋的广阔天地。不用圈在后宅妇人之中,只为了一个男人就挖空心思,勾心斗角,也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菟丝花。安解语本来有些封闭了的内心,又慢慢活了起来。
  
  这边两人说得投机,浑忘了时辰。
  
  五万过来看了几次不敢催促。
  
  还是宋远怀和范朝风在隔壁谈完了事情,出来吃晚饭,才知道南宫雪衣去了隔壁周家拜访,还没有回来。
  
  范朝风心里一沉,不知南宫雪衣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又不敢造次,怕画蛇添足,就吩咐慧纹去将南宫雪衣请回来。
  
  慧纹赶紧过去请人。
  
  安解语见那边的人过来请南宫雪衣回去吃饭,才歉意道:“说得都忘了时辰,耽搁南宫堂主吃饭了。”
  
  南宫雪衣却眼珠一转,握了安解语的手道:“周小娘子,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就请你跟我过去一起用晚饭吧。”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执意要请她过去吃饭,大惊失色,忙道:“南宫堂主的心意,语娘心领了。可是今日时日已晚,不好叨扰。”
  
  南宫雪衣笑眯眯道:“叫我‘雪衣’就行了。我是真心要请你吃饭,只盼你别觉得太过简慢就是。”说着,不容安解语退让,就将她拉了过去。
  
  五万和六万赶紧拿着大氅和手炉跟了过去。
  
  安解语无奈,只好跟着她去了,又道:“既如此,雪衣叫我‘语娘’就是了。——不用叫周小娘子那么麻烦。”
  
  南宫雪衣笑看她一眼,点头应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南宫家的屋子。
  
  宋远怀在屋里看见南宫雪衣笑语盈盈地带了个娇娇怯怯的小妇人进来,颇有些惊讶。
  
  范朝风见了,只觉得心里如同擂鼓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雪衣瞥见一旁的安公子如遭雷击的样儿,异常得意,就拉了安解语过来,只对宋远怀介绍道:“语娘,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我的夫君,仗义楼的楼主。”
  
  安解语便低头屈膝行了一礼,“小妇人语娘见过宋楼主。”
  
  宋远怀觉得这个妇人的样子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正自疑惑,忽然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婉转柔媚,听了让人的心都跟着她的起承转合一跳一跳的,和她的长相倒是天差地别,就忘了之前的熟稔感,也拱手行礼道:“周小娘子客气。”
  
  南宫雪衣便转头对一旁呆立的范朝风狡黠地笑道:“安公子,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范朝风僵硬地对安解语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安解语就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又看了看旁边正吩咐下人的南宫雪衣,表示不是自己的主意。
  
  范朝风见她依然明眸善睐,大方得体,心下稍定,便微微颔首。
  
  南宫雪衣看了看屋里的桌子,就对一旁候着的慧纹道:“我专程请了语娘过来吃饭,你去给语娘拿一套碗筷过来。”
  
  慧纹领命而去。
  
  南宫雪衣就拉着安解语在桌旁坐下。
  
  南宫家吃饭的桌子,是一个中等大小酸枝木的圆桌。
  
  宋远怀坐在上首,范朝风在他左手边相陪。
  
  南宫雪衣坐到了宋远怀右手边。
  
  安解语只好坐到了南宫雪衣下首,恰好和范朝风相邻。
  
  几人刚刚坐下,慧纹已是拿了一套碗筷过来,给安解语摆上。
  
  南宫雪衣又让人去拿了一瓶西域来的葡萄酒,给安解语斟上,便介绍道:“这酒不伤脾胃。冬日里饮最好。”
  
  安解语笑着谢了她。
  
  宋远怀也笑着对范朝风道:“安兄弟,她们女人家喝葡萄酒,我们男人喝竹叶青。”说着,就取了桌上的酒壶,给范朝风斟上一杯。
  
  安解语听宋楼主称范朝风“安兄弟”,不由飞速地瞥了他一眼。
  
  范朝风觉得有些狼狈,只用手捂了酒杯道:“宋兄忘了,我最近身子不好,喝不得酒。”
  
  安解语想起以前在范府的时候,范朝风犯了旧病,便会滴酒不沾,就以为他是旧病犯了。也顾不得避嫌,回头对身后伺候的丫鬟道:“劳驾,给我一杯热水。”
  
  那丫鬟犹豫不决,看了范朝风一眼,又看了南宫雪衣一眼。
  
  未等范朝风说话,南宫雪衣已是沉下脸来道:“还不去倒水?”
  
  慧纹觉得特别委屈,却也不敢声辩,忙忙的下去厨房倒了一碗热水过来。
  
  安解语欠身接了,就自然地放到了范朝风的手边,又对他嘱咐道:“身子不舒服的话,多喝点热水会比较好。”
  
  宋远怀古怪地看着对面的小妇人,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不就是那日让安公子失魂落魄的“熟人”
  
  南宫雪衣却早有心理准备,只言笑盈盈地看看对面的安公子,又看看旁边正关切地望着安公子的语娘,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范朝风到底沉稳些,瞥见对面的南宫雪衣笑得贼忒兮兮的样子,轻轻咳嗽一声,对安解语道:“有劳语娘。”
  
  安解语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仗着有人皮面具遮脸,别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便故作镇定地回头对南宫雪衣笑了一下,道:“我要是身子不舒服,喝些热水就觉得好多了。南宫堂主以后也可以试试。——比吃药好受些。”
  
  范朝风想起安解语以前生了病,总是千方百计躲着不吃药。他就得哄着劝着抱着拍着,拿出老莱子“彩衣娱亲”的功夫,才能让她吃一点点药。如今看来,她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只是他这么久不在她身边,想来她要是生了病,肯定也都是不吃药的。就皱了眉头道:“生病了,当然要瞧大夫吃药才好。——光喝水有什么用。”又转头对安解语正色道:“以后再不可如此了。”
  
  安解语在外人面前向来很给范朝风面子,就乖顺地“嗯”了一声。
  
  对面宋远怀的嘴,已经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南宫雪衣见到自己夫君丢人的样子,忙夹了筷子雪芹肉丝到他碗里,又举箸对另外两人道:“别光说话,吃菜吃菜”
  
  宋远怀就闭了嘴,吃了些菜,又喝了一角酒,眼光就不由自主在旁边的安公子和对面的语娘之间扫来扫去,只觉得这两人之间既生疏,又熟稔,感觉极为怪异。
  
  南宫雪衣又对安解语道:“语娘,你喜欢吃什么菜?——自己来,别客气。”
  
  安解语笑道:“都挺好的。南宫堂主才是太客气了。”
  
  这边说着,范朝风已是夹了一筷子滑溜鲜蘑放到安解语碗里,又用夹了些上汤腐皮过去。最后想了想,还是用汤勺舀了一碗松菌野鸡崽子汤放到安解语面前,嘱咐道:“也别吃得太素了。冬天天冷,得吃些肉才能御寒。”
  
  宋远怀和南宫雪衣对视一眼,一起将碗伸到范朝风面前,异口同声道:“安公子,我们也要御寒”
  
  安解语本十分不好意思,此时见了南宫雪衣和宋远怀故意作弄范朝风的样子,就噗哧一声笑了。
  
  范朝风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忘形,便用筷子一一将宋远怀和南宫雪衣的碗拨回去,笑骂道:“吃你们的饭吧。——捣什么乱?”
  
  “不行——安兄弟厚此薄彼,哥哥我心里很难受”宋远怀捧心做出痛苦的样子。
  
  范朝风马上夹起一大筷子红烧肉放到他碗里:“吃吧,吃吧——肥不死你”
  
  宋远怀嬉皮笑脸地夹了一片送到嘴里,摇头晃脑地咀嚼了半日,赞道:“好菜好肉好筷子”又顺手摸了一把汤瓮里面的汤勺,继续赞道:“好勺子”
  
  安解语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身来,只弯着腰叫肚子疼。
  
  范朝风再也顾不得,俯身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连声道:“快喝点水。别空着胃,冷风进去,又要嚷胃疼了。”
  
  后面伺候的慧纹这次不让人吩咐,赶紧下去厨房又端了碗热水过来。
  
  范朝风接过热水,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就送到安解语嘴边,道:“喝一点,压一压。”
  
  安解语张开嘴,就着范朝风的手喝了一口,才从他的手里接过碗,含笑道:“有劳安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范朝风有些讪讪地,便放开手,自去夹菜吃。
  
  安解语吃了几口,也和南宫雪衣客套一番,给对方都奉了菜。
  
  宋远怀就瞥见安解语露出的右手上,有些红红肿肿的冻疮,便问道:“周小娘子不习惯我们江南的冬日吧?”
  
  安解语见宋远怀盯着自己手上的冻疮瞧,忙缩回了手,含笑答道:“还好。比先好多了。”
  
  而范朝风从安解语刚伸出手来给南宫雪衣夹菜的时候,就已看见了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在盘算,到哪里给她弄一些上好的冻疮膏擦一擦才是。
  
  听见宋远怀也问起来,范朝风索性不再躲躲藏藏,对宋远怀大大方方地问道:“宋兄有没有什么好的药,可以治冻疮的?”又指着安解语的手道:“这冻疮冬日里也就罢了,等到了明年春天,天气转热的时候,不知有多难受。”
  
  南宫雪衣不等宋远怀搭话,马上接口道:“安公子放心,我们那里有上好的冻疮膏。明日我让人专门给语娘送过来就是。”
  
  还未到安解语起身谢过,范朝风已是先拱手道:“那就多谢雪衣了。”不再称她南宫堂主,也不称她楼主夫人,而是改叫“雪衣”,明显是表明跟他们夫妇的关系,已是更近了一层。
  
  南宫雪衣和宋远怀相视而笑。
  
  安解语只好起身先谢过南宫雪衣,又谢过范朝风。
  
  这边几人的气氛更好,一顿晚饭居然比往日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吃完。
  
  用完晚饭,南宫雪衣和宋远怀就起身告辞了。
  
  范朝风和安解语一起出去,送他们上了车。
  
  南宫雪衣对安解语依依不舍,言道等过小年的时候,要请她去宋府和大家一起吃饭。
  
  正文第二百五十四章金风
  
  ※正文31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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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远怀见南宫雪衣邀了语娘去宋府过小年,也笑道:“我们仗义楼和仁兴堂都是过小年的时候,大家聚一聚,各人的家眷也会过来一起吃饭。到时安兄弟就带着语娘一起过来吧。”竟然已是将安解语当作了范朝风的家眷。
  
  安解语见这些江湖豪杰如此不拘小节,脸上微红。——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寡妇。范朝风现在的身份也是鳏夫。他们两人就这样被宋远怀和南宫雪衣自动配对了。
  
  范朝风也不否认,抿嘴笑道:“语娘性子古怪,还望雪衣多多担待一些。”
  
  南宫雪衣也笑道:“安公子这话说得?——语娘同我不知多投契。就算安公子不来,我也是要接了语娘一起去的。”
  
  安解语只好应了,和范朝风一起目送他们的车远去。
  
  宋远怀同南宫雪衣坐在车上,沉默了半日,才对南宫雪衣道:“雪衣,你说这个语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南宫雪衣沉吟道:“怕是同安公子一样,也是大家子出来的。”
  
  宋远怀点点头:“我看也是。他们两人八成以前就认得。”
  
  南宫雪衣已是笑道:“瞎子都看得出来。何止八成?——他们以前要没有纠葛,我将头割下来给你宋楼主”
  
  宋远怀忙搂过她,嬉笑道:“割头做什么?——把你的心给我就行了。”说着,已是抱着南宫雪衣,轻轻吻了下去。
  
  南宫雪衣挣脱他:“越来越不象话了。——这可是在大街上”
  
  宋远怀这才放开她,又出了一回神,道:“语娘脸上的人皮面具,完全跟真的一样。”南宫雪衣听宋远怀说,语娘脸上竟然带着人皮面具,诧异道:“真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宋远怀沉吟道:“这样精致的面具,眼力不够的人,根本看不出她脸上那些细微的差别。”
  
  南宫雪衣知道宋远怀身为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见识自是比常人要高一截,对他的话一向一百个信服。就歪头想了一会儿道:“有机会,倒要好好看看她的真面目。”
  
  宋远怀忙拦着她道:“语娘并无功夫,带着人皮面具想来也是为了自保。你万万不可任着性子,去让人家做不愿意的事情。”
  
  南宫雪衣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便乖巧道:“知道了。”
  
  宋远怀就笑道:“你别多心。我并不是为了那语娘,而是为了安兄弟。——你想想,我们对安兄弟多好,可安兄弟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我们一对语娘好,那安兄弟立刻就对我们亲热起来。”
  
  南宫雪衣拍手道:“语娘岂不就是安兄弟的‘软肋’?”又道:“我一向觉得安兄弟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不好结交。——现在知道他也有‘软肋’,有牵挂,倒是更有人气些。”
  
  宋远怀却又搂了南宫雪衣在怀里,嬉皮笑脸道:“你就是我的‘软肋’。”
  
  南宫雪衣笑道:“我哪里是你的‘软肋’?——我是你的‘硬肋’才真”
  
  “不论软的硬的,反正都是你就行了。”
  
  南宫雪衣虽然知道宋远怀是在哄她开心,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两人一路笑语,回到了宋府。
  
  这边见宋楼主和楼主夫人都走了,五万才上前给安解语披上大氅,又问道:“夫人,可是要回家?”
  
  安解语点点头,对范朝风道:“多谢安公子的盛情款待。”转身便要走。
  
  范朝风几步赶上她:“我送你。”
  
  安解语喃喃道:“不用了,就几步路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周宅的门口。
  
  范朝风看着台阶上的安解语,上面穿着皮毛小袄,下面却是穿着棉裙,又忍不住道:“这里的冬日不比北地,湿冷湿冷的,你上面穿了皮的,怎么裙子倒是换了棉的?——被冷风吹了,以后年纪上来了,腿脚可就难受了。”
  
  安解语心神略定,便抬头笑道:“有大氅罩着,倒是不觉得冷。”
  
  范朝风点点头道:“那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披着大氅,冻坏了腿可不是玩的。”
  
  安解语就柔顺地“嗯”了一声。
  
  范朝风心情激荡,有心想问她到底出了何事,要避到江南来,又有些问不出口。——她本是他的妻子,可现在,难道要他叫她一声“大嫂”?
  
  范朝风也知道大哥此时正在青江上同韩永仁大战,不在王府里。难道是有人趁机为难她?——大夫人三年前就不在了,还有谁能下得了手?
  
  可是转念又一想,解语同大哥已是拜了堂,成了亲,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大哥不在府里,解语就是最大的,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王妃作对?
  
  范朝风越想越觉得蹊跷,可是心里也暗暗知道,解语任性娇纵,许是故意在跟大哥耍花枪也未可知。
  
  只是想到解语如今的处境,范朝风又想苦笑:耍花枪耍到自己“先夫”隔壁。——解语的运气,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安解语不知范朝风在想些什么,她只一想到范朝风今日说过的话,心里就如同猫抓一样难受。
  
  范朝风的大度、体贴和坚持,都只反衬出她安解语面目可憎,行为不堪,让她越发在范朝风面前无地自容。
  
  两人又相对无言起来。
  
  五万和六万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安解语见范朝风再无话,就福了一福道:“天色晚了,公子请回吧。”
  
  范朝风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过了年要同宋楼主去宜城见江南王。你自己在家要小心,无事不要出门。若是有事,这几日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去办。”又指指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反正我就在隔壁,也方便。”
  
  安解语点头道:“我晓得。你也要小心。”说完,便决然转身,要回屋里去。
  
  许是晚上的气氛太过融洽,范朝风觉得像是回到了以前同她夫妻和顺的日子,便忍不住,在后面轻轻唤了一声“解语”。
  
  安解语的脚步再也跨不出去,就定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范朝风慢慢走到她身后。他身材高大,安解语就算站在两级台阶之上,也只和他并肩而已。
  
  感受到身后范朝风灼热的呼吸,安解语的双肩颤抖起来。
  
  范朝风默默地伸出手,按住安解语的双肩,将她转了过来。
  
  月光下,她已是泪流满面。
  
  范朝风从未见过安解语这样既无声,又委屈压抑到了极点的哭泣,就有些心急,也再顾不得避嫌,在她耳边轻声却急切地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在上阳,做……王妃……?”
  
  安解语哭得更加厉害。
  
  范朝风心里一沉,又有些压抑不住的惊喜,便索性单手搂了她的肩,拥着她一起往屋子里面走去。
  
  五万和六万在后担心地对视一眼,忙跟着进去了。
  
  看门的婆子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见人都进去了,便在她们身后插上了大门。
  
  慧纹站在范朝风身后,眼见他搂着隔壁的小寡妇就进了人家的屋子,就浸了一缸醋在心里面。
  
  本来她也打算跟着进去,可周家的婆子眼疾手快,已是关上大门。
  
  慧纹无奈,又不知道安公子到底要去多久。冬日天冷,在外面实在待不住,她只好转身回了南宫家的屋子。
  
  慧纹回去后,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厨房里,见谁都不顺眼,指桑骂槐的,惹得厨房里人人侧目。
  
  灶上的婆子和那几个二等丫鬟,都知今日安公子对隔壁那小寡妇的殷勤,戳了慧纹副小姐的眼睛。
  
  虽然有幸灾乐祸的,可也有往日里得慧纹照应、同她好的人,不由也为她打抱不平,便低声安慰她道:“慧纹姐姐莫心急,那周小娘子不过是个寡妇,长得那寒惨样儿,连给我们慧纹姐姐提鞋都不配。——安公子也是有眼睛的,不会看不出姐姐比那小娘子,生得强百倍。”
  
  慧纹听了这个丫鬟的话,心里好受些,羞红了脸,道:“你可胡说什么?——我哪里是为隔壁的小娘子烦心了?我不过是担心公子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身子受不住而已。”
  
  厨房的几个丫鬟就相视而笑,也不点穿她。
  
  灶上的两个婆子却不以为然,对刚才安慰慧纹的丫鬟道:“我说小大姐,你不是男人,你不知道男人看重女人什么。”
  
  那丫鬟不服气,道:“你们难道就是男人?你们难道知道男人看重女人什么?”
  
  其中的一个婆子就呵呵两声道:“我们不是男人。可是我们是嫁过人的女人。”见厨房的丫鬟都听住了,那婆子又得意道:“你们可不知道,真正的男人看女人,都不是看那张脸,而是……”说着,就上下打量了一下慧纹的身段,“知道了吧?”
  
  “不知道。”还是有丫鬟不明白。
  
  慧纹却隐隐明白了一些,不由脸上又煞白起来。
  
  那婆子本不欲再说了,可是被几个丫鬟推搡得不得安宁,就没好气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有谁有隔壁周家小娘子那样俏的身段?——你们不知道,到了晚上,熄了灯,什么长相都无所谓了,要紧的就是那衣裳下面的物事,才是真正勾人的”
  
  几个丫鬟这才听懂那婆子的话,不由面面相觑,又掩嘴偷笑。
  
  慧纹却真正听进去了,想起今日看见那小寡妇的掐腰小袄,又看看自己身上臃肿的棉袍,便起身回屋去了。
  
  正文第二百五十五章玉露上
  
  ※正文3128字。
  
  十月份第一天有粉红票70张,欠大家四次加更。九月份的也欠四次
  
  下周先还九月份的欠债。下下周还十月份第一天粉红票的欠债。
  
  具体加更的时间,会在每天早上八点那一更的时候提醒大家。今天只有两更。
  
  却说范朝风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拥着安解语进了她家的院子。
  
  周家的下人见自己家的小娘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而隔壁那位新搬来的公子,则对她呵护备至,像是熟人一样。就都很诧异,却都一个个很乖觉地闭了嘴,无人出声。
  
  安解语偎在范朝风的臂弯里,慢慢平静下来,就回身对后面跟着的五万道:“给我打点水过来,我要洗洗脸。”
  
  五万忙去厨房炊水。
  
  范朝风便放开安解语,背手站在她身边,专注地看着她。
  
  安解语用手背拭了拭泪,对范朝风道:“跟我来。”便转身进了中间的正屋。
  
  正屋左右两边,有两个大套间。
  
  以前安解语和周芳荃,一人住一个套间。
  
  这里的套间有三进。最外面一间,和正屋的大厅隔着一个拱门,垂着厚厚的棉夹层门帘,是套间的起居室。从起居室进去,便是中间类似北地暖阁一样的小屋子。最里面,是睡房。而睡房的另
  
  本文字数1781181,每页显示50000字23/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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